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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手里捏着冰寒刺骨的布巾，刚刚给君泽宁敷上去，他就将布巾给扔了，竟是比小孩子还难哄！</p>
与君陌归这一战，君泽宁伤势不轻，内伤姑且不提，皮肉伤也不少，尤其是腹部的那一道伤口。失血过多，又被聂韶音狠狠打了一拳。</p>
当时，因为他丝毫没有想到聂韶音会对自己动手，因此那一拳完全没有防御，着实疼得他死去活来。</p>
亏得她没有内力，不然他的命怕是要交代在她手里！</p>
惊梦听说了所有事，只觉得主子做这种事简直是吃力不讨好。</p>
尤其……</p>
从明镜台回来之后，他精神有点萎靡，整个人浑浑噩噩的，不让山庄内的大夫给他疗伤，因此耽搁了治疗，失血过多引发了一直被压制在体内的毒性。</p>
后来，昏迷了几个时辰。</p>
趁他昏迷之时，大夫连忙给他把伤口都上好药包扎好了，可他半夜里醒来，浑身滚烫得犹如掉进了油锅里似的，却将所有人都赶出了寝房。</p>
众人没办法，只好把惊梦叫过来。</p>
“死不了，我命硬着呢。”君泽宁睁着双眼盯着床上的轻幔，高热令他精神不振，可他却努力保持着清醒。</p>
惊梦微微一叹，道：“难道，阁主是要让我去将聂姑娘请过来为你诊治，你才愿意么？”</p>
君泽宁一怔，旋即脸色一沉，道：“惊梦，你何时变得如此多嘴了？”</p>
他的话带着阴森的警告，惊梦心头一凛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，仍是壮着胆子道：“惊梦不敢多嘴，只盼阁主就算不为我等死心塌地追随您的人设想，也为自己想想。您大仇尚未得报，大业尚未登顶，难道就要对这小小病痛臣服了么？”</p>
这番话，让君泽宁沉默下来。</p>
“公子，一个聂韶音，为何能够摧毁您的意志！”</p>
这句话，更是让君泽宁狠狠愣住！</p>
见他没有说要接受治疗，好歹脸上也不再有抗拒情绪了，惊梦便将那冰冷的布巾重新覆盖在他额头上，又换了一块新的布巾，在旁边的水盆里沾湿，给君泽宁掌心和颈脖擦拭。</p>
闻着味儿，是烈酒。</p>
这是聂韶音治疗高热不退的法子，据她所说，冰敷和酒精擦拭，这叫做物理降温退烧。</p>
君泽宁没有再反对，默默地任由她伺候自己，半晌后，才问：“君陌归那边，情况如何？”</p>
“聂姑娘搬进了折枝园，对逸王避之不见。”</p>
惊梦一边给他擦酒，一边道：“方才我上山之前，刚刚收到消息，说逸王在折枝园守了几个时辰，聂姑娘还是没有见他。</p>
估摸着，聂姑娘这回气得不轻，他们俩的感情……就算不在这一次事件中摧毁，也会留下裂缝。</p>
他二人虽然互相倾心，感情却并不稳固，在同一个地方多次下手，怕是迟早要散的。”</p>
“互相倾心么？呵呵！可是……”君泽宁目光越发阴郁：“聂韶音对本座，怕是不肯再见了！”</p>
惊梦动作一顿，缓缓抬起头来，看了他一眼。</p>
总觉得，他的不悦，不止是为了聂韶音的果决令事情变得不那么好办，或许还有别的原因。</p>
那么，是什么原因呢？</p>
若是她心中猜想……</p>
想到那种可能，她连呼吸都觉得胸口在隐隐作痛！</p>
可尽管如此，君泽宁提出了问题，惊梦仍是要为他分忧解劳的，说道：“阁主不是还有另一个身份么？聂姑娘本身就对公子防备，不曾完全信任您。可是，她却未必对阁主防备。”</p>
“你错了。”想到还有一个身份，君泽宁的心情似乎好了一点。</p>
但他并不认同惊梦的话，缓缓说道：“她并非如此轻易全心信任他人之人，对姑射她并非没有防备，只不过防备没有这么重而已。”</p>
惊梦看了他一眼，咬了咬唇，问：“阁主可曾想过，要让聂姑娘面对怎样的结局？”</p>
怎样的结局？</p>
意味着，聂韶音在这场局里到底是什么位置。若只是一颗棋子，那么这颗棋子最终是被舍弃掉呢，还是会放她安生？</p>
“什么结局？”君泽宁似乎完全没想到她会这么问，或者说，他根本没想过这个问题，因此当她问出来时，才会表现得如此惊诧。</p>
她心中压着的那块大石似乎更沉了，垂下眼睑，道：“待他日，阁主大业已成，将如何安置聂姑娘？”</p>
这话，问得小心翼翼，是为试探。</p>
试探得也相当微妙，君泽宁此时精神不济，并没有察觉。</p>
他转头看了惊梦一眼，问：“你这是……在乎她的生死？”</p>
惊梦垂首。</p>
事实上，不是她在乎聂韶音的生死，而是君泽宁在乎！</p>
“你何时见本座对谁仁慈过？”</p>
君泽宁冷冷地道：“她若能帮上本座的忙，或者投入本座麾下，他日少不得她的好处。可她若非要执拗于本座敌对，那么……君陌归是什么下场，她也一样！能够落得怎么样的结局，看她如何选择，也看她自身能耐！”</p>
惊梦无话。</p>
心道：可你说得这般狠辣，却真的舍得么？</p>
今日发生那样的事，浮云阁距离明镜台也不远，她及时赶过去了的。</p>
因此，她看到了——</p>
在风雪之中，执意不肯立刻离开疗伤的是谁？聂韶音丢下决绝话语之时，心慌意乱的是谁？看着聂韶音走远之时，眼角带着不易觉察的慌乱的那人，又是谁？</p>
可是，她不敢说。</p>
君泽宁脾气有多不好，没有人比她更了解，他最忌惮别人刺探他的内心！</p>
毕竟是重伤上加病，又是深夜，君泽宁没坚持太久便再次昏睡过去。</p>
惊梦待在他房中，隔一段时间便给他换一块放在雪水里冰过的布巾，又给他用烈酒擦拭掌心和颈脖，一夜不曾合眼，生怕会突生枝节。</p>
好在，一夜过去他终于退热了。</p>
惊梦端着已经不冰的水盆走出寝殿，将水倒在了一旁的沟里。</p>
蜀香跟了上来，问：“姑娘，公子醒了么？准备了一些流食，可是现在送进去？汤药的话，临秋姐姐已经在煎了。”</p>
临秋，是姑射身边的人，一般不照顾君泽宁，如今君泽宁伤得厉害，便把她也叫过来。</p>
“先不吧，待他醒了再送过来。”惊梦将水盆递给蜀香。</p>
蜀香低头接水盆的时候，忽然低呼一声：“姑娘，你的手……”</p>